採訪/社團法人高雄市女性權益促進會
撰文/陳佩儀、王紫菡
空服員面對的勞動困境，不只是勞動條件不佳，還有對女性的歧視，航空公司的種種決策影響身空服員，而工會的功能，正是捍衛勞動權益的堅定力量。本會專訪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下稱桃空職工）趙婕歡理事，趙婕歡自2015年桃空職工成立後便參與至今，本文將彙整她在桃空職工的參與經驗，理解工會女性幹部的經驗與期望。
你眼裡的粉紅工運，是空服員職場的性別困境
2019年，在媒體號稱的「粉紅工運」—長榮全女性空服員罷工行動開始前，就曾發生女性空服員制服肖像遭色情網站盜用，並製成色情影片散播牟利。雖然此一事件被害者曾向公司申訴，公司卻未能積極保護被害者，反以各種質疑、探詢隱私回應，申訴的結果也不了了之，不僅使被害人感受到二度傷害，更凸顯公司管理階級忽視女性人身安全與勞動權益。這個被資方掩蓋下來的數位性別暴力事件，反映女性空服員身處「勞工」與「性別」的雙重弱勢。
招收男性空服員，迎來性別平等？
2019年6月長榮空服員因勞動條件上無法達成共識展開罷工，資方仗勢著雄厚資本，以強硬的態度回應勞方訴求。勞資協商結果雖無法完全符合工會訴求，然而，罷工行動引起媒體的關注與監督，航空公司「對女性勞工權益的忽視」、「排除男性擔任空服員也是就業歧視」等事實，資方終於願意鬆動過牢固的性別框架。在罷工之後，長榮航空首度招收男性空服員，只是相較於中華航空，長榮的男性空服員比例仍舊相當低，參與工會的男性空服員更少，工會性別比更是嚴重性別不均。
在經歷多次團體協議後，同年7月長榮空服員罷工結束，空服員勞動條件稍有改善。只是在這之後，趙婕歡表示工會招募新成員仍是相當困難，加上資方拉攏新進空服員，造成新舊空服員的矛盾與張力。不過，桃空職工的能量十足，持續為工會成員發聲、調解，也為各行業勞動權益發聲。
強制裙裝，是性別歧視亦是飛安疑慮
2023年，桃空職工再次為女性勞動權益喉舌，過去長榮女性空服員被要求值勤時必須化妝、穿絲襪、裙裝、高跟鞋及盤頭髮，這些服儀無非是為了符合男性凝視(male gaze)—將女性客體化以取悅異性戀男性觀眾，穿著窄裙制服與高跟鞋與否，並無涉於服務的品質與專業，卻容易造成女性空服員身體疲勞的職業傷害。趙婕歡進一步解釋，空服員在接受空中逃生訓練時，皆被要求要移除身上尖銳物品，但矛盾的是，女性空服員值勤時卻被迫穿高跟鞋及盤髮，尤其盤髮時用來固定頭髮的髮夾、髮叉屬尖銳物品，可能刺破充氣救生梯而影響逃生，更弔詭的是；救生訓練時皆規定受訓空服員須著褲裝，公司卻強制要求值勤的女性空服員穿著窄裙跟高跟鞋。一旦緊急狀況發生，根本不利空服員協助緊急逃生流程，更甚者配搭裙裝的絲襪，遇火會直接黏附於皮膚，恐造成嚴重燒燙傷，明顯影響空服員的職業安全及飛安勤務。
然而關於長榮空服員服儀規定，幾經勞資協調，資方反將規定改為「無論性別，鞋跟高度統一訂為2.5公分。」雖拿掉了「女性」二字，但女性空服員仍無權選擇其他鞋款。至於在裙裝部分，資方無視許多外國航空公司在制服上的改革，僅回應將服儀建議納入下次服裝設計參考，短期內無法改變。
職場性平權益仍舊路迢迢
關於懷孕歧視，趙婕歡強調「女性懷孕時遭減薪、調職跟禁止升遷，這些都是都違反性別平等！」然過去女性空服員在懷孕後，立刻停止空勤服務轉調地勤，此時薪資僅剩底薪，沒有飛行津貼及職務加給，降薪幅度達三分之二。除了調職、減薪外，懷孕後也可能失去參與升職訓練的機會，再者，懷孕雖不影響年資的累積，但考績歸零間接影響升遷。
除了懷孕減薪的議題，過去性別歧視與性騷擾議題更是家常便飯，趙婕歡描述曾有乘客會在機上摳空服員手心、拍空服員屁股，近年航空公司教育訓練雖有培力空服員遭遇性騷擾要能技巧性的制止，情節嚴重的話，航行中的飛機仍是國土的延伸，工會端亦能協助空服員依我國《性騷擾防治法》提告。不過，一旦空服員至停留境外遭遇人身安全的威脅時，雇主能否立即有效制止性騷擾情事便產生許多爭議。例如曾有空服員遭人闖入旅館房內，或遭機師同仁性騷擾，由於外站非本國領土，開罰於法無據。上開境外性騷擾案件經公司內部調查成立，工會代為向桃園市政府通報結果，市府性騷擾防治委員會認為境外性騷擾行為雖成立，境外的灰色地帶卻無法可罰，工會亦持續訴願、倡議等管道，要求合理合法之處置，此也彰顯空服員的身體自主權與人身安全保障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參與工會事務，仰賴家庭支持
桃空職工作為一個具有高度能動性與倡議性工會，參與工會等於是增加一個無給職的副業，且業務繁忙；尤其工會因經常處理勞資爭議，除了可能面臨攻擊、抹黑外，職場的表現還會被放大檢視，執勤時需更謹慎避免失誤、落人口實。而長期的壓力與緊張，連帶影響到自己與家人，趙婕歡感嘆道「在工會當幹部，心理素質要夠強，曾有些人挺不住，在罷工結束後轉為低調，減少參與工會活動。」整體而言，工會事務充滿張力，更會壓縮家庭團聚與休息時間，許多工會的幹部，都有家人的體諒並作為後盾，趙婕歡笑著表示，參與工會是走在正確道路上，所有的不妥協，都是為了爭取性別平等與勞動權益，為勞工帶來更友善、安全的職場環境。
